姚风明:上河遗事之云岫游鲤图(四)

来源:新华访谈网    作者:姚风明    人气:     发布时间: 2018-01-15    

陈振国得了这一对宝物,自然兴奋不已。过了几日的一个晚间,二贵把账目交给陈振国:“东家,这是这一年多来的账目,都汇总清楚了,您过目!”陈振国不以为意:“搁那儿吧。你歇着吧。”二贵却还不走:“要有什么不清楚,您随时来问,我绝无二话。”陈振国抬头看了一眼二贵:“二贵,你有事儿?”二贵道:“前日里我一个舅爷在安徽那边给寻了个馆,舅爷说了,自古没有场外的举子,还想让我寻个功名。”

陈振国心头一震,二贵跟着自己好几年了,一直勤勤恳恳,做人做事都说得过去,这突然要走,心里也实在不落忍。而二贵既然走了,剩下的买卖也只能自己亲自带着几个伙计做了。

但是想到自己也不能耽误人家孩子前程,自从遭了灾之后,一直都是勉强维持,虽说如今自己有点儿眼力,但是这个行业,养家糊口可以,大富大贵可就难了。即使现在手里这两件绝世真品,也不能保证能不能留得住。

陈振国想了想道:“读书求功名确是正途,我也不留你了。到了地方给个信,如果我还能好好活着,但愿后会有期。”二贵突然流了眼泪,扑通一声跪下了:“东家!我对不住你!”陈振国扶他起来,安慰几句,又送了些盘缠,送他离去了。

不久之后的一个晚上,陈振国刚刚躺下,就听见屋里有动静,他刚准备起身,脖子上已经被一把钢刀顶住:“云岫游鲤图在哪儿?都拿出来!”陈振国不说话,那人就用刀在陈振国身上割了一刀,陈振国吃不住疼,也知道这几个人都是亡命之徒,关键时候舍财保命,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经验。

陈振国现在要做的是判断一下这几个强人是否会要他的命。所以,陈振国故作镇静道:“几位义士莫不是想要陈某的性命?”强人道:“放心,你的性命不值钱,我们只要拿到东西,你随时可以走。”

陈振国闻言,也不敢轻易相信,似乎是对强盗们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我也就指望那物件能换点儿钱,把我的珍宝斋重新开张,如今怕是不行了。也罢!就在佛龛后面的夹层里,就烦劳几位自己去拿吧。”

那几个强盗闻言,纷纷涌到内堂去找,陈振国趁机从窗户跳出,翻过后院外墙,逃了出来。

张元文得知前因后果,随后道:“你先在这里歇着,切莫随意走动。我把刘云抟先生请来”张元文说完,就出去了。一会儿工夫,刘鹗先生便匆匆来到了张元文的府上,陈振国赶紧起身迎接,行礼,刘鹗拱手坐下立即开言:“陈掌柜又逢喜事!可喜可贺!”

陈振国却愁眉苦脸:“刘先生取笑了,我原本以祖先宏德,准备重整旗鼓,恢复珍宝斋,如今又化作泡影。”刘鹗在路上已经大概知晓陈振国的遭遇:“云岫游鲤图我倒听说过,肃杀之气太重,一般人最好远离此物。即便陈兄将此物典当换取银两,重整珍宝斋,恐怕也是徒劳一场空啊。”

陈振国依然愁眉苦脸,怅然若失。刘鹗笑道:“你先暂时在张兄的米铺里避几天风头,过几日风平浪静了,再回去将祖宅拆除推平,要有人问起,你就说要远走外乡,拆了房屋卖作盘缠,但地契却要收好。若照我的话做,珍宝斋重建之日指日可待,如若不然,恐怕距离大难临头的日子,就不远了!”

陈振国更加吃惊,这一次连张元文也不解其意。刘鹗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有舍才有得,张兄深有体会。其余的也就不多说了。随后我们还有计较。”

陈振国这几日就闲居在张元文府上,等了几日,这才回到乡下上河家中找到买家,着乡人找了中人,这才将原宅子推平,椽子檩子和青砖一并卖掉,只剩下门楼,乃是先祖找知名石匠精工细雕,实在不忍卖掉,孤零零地留在了那里。随后,陈振国就收拾了家中的物件,找了挑夫,作出远行的样子,就着夜幕进了张元文府上。

陈振国无事可做,于是就在下里帮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张元文见陈振国是客,难免客气一番,不愿他上手,陈振国却道:“每日白吃白住,岂能长久?我干些杂事,打发无聊时日,在这里吃住也安心些,你莫再阻拦。”张元文也就不再干涉,任他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期间刘鹗来过几次,吩咐众人不可将陈振国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秋收已毕,张元文的米铺又到了籴米的日子,整个于湾街上到处都是新米,上河米铺自然成为当地进项最大的米商,各地的好米都来张氏的米铺里粜。

这一天,秋风萧瑟,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快去看了!文通塔下处决朝廷钦犯了!”众人纷纷扔下米担,不顾一切冲向文通塔。

张元文的儿子张宇谦也扔下手中的活计,就朝外跑,却被张元文一声喝止,张宇谦很不服气,气鼓鼓地又拿起工具开始干活。张元文却道:“你去城西把刘先生请来!不可乱跑,跟刘先生一起回来,若让我发觉你回来慢了,仔细你的皮!”张宇谦虽然不服,却也还听从父亲的话,只好很不情愿地出门,朝着人群相反的地方去了。

刘鹗匆匆来到张元文府上,张元文立即在前面带路去了内堂,而陈振国早已经在内堂等候。刘鹗将二人拉至后院偏房处:“今日处决的钦犯,你们可知是谁?”二人都摇头。

刘鹗道:“一共十六人,且与两位都有渊源。”两人一头雾水。刘鹗这才道:“家严十余年前在淮安置业,之前在镇江便听说云岫游鲤图。这云岫游鲤图乃是前明崇祯朝皇家巧匠陈宣理所作,而云岫游鲤图是传世珍品。后来明室衰亡,宝物随着明室南渡,后来为永历皇帝所得。永历皇帝被吴三桂勒杀在逼死坡之后,云岫琉璃图就到了吴三桂手里。后来吴三桂兵败,该物品不知去向。”

“后来,这云岫游鲤图突然出现在洪秀全的天京。我从淮安府衙门的卷宗里看到,天京城被围困之际,几个逃亡败走的太平军偷了天王府的一箱宝贝,这云岫游鲤图就在其中。这几个太平军化妆成清兵,却误打误撞,上了淮扬水匪宁允民的贼船。宁允民兄弟乃是漕帮首领宁福麟的后人,漕帮被朝廷瓦解之后,落草当了水匪。宁允民与这几个太平军在船上大战,顺便抓了这云岫游鲤图,却重伤不治,把帮派和这云岫游鲤图都交给了其弟宁允辰。”

张元文和陈振国面面相觑。只听刘鹗继续对张元文道:“宁允辰曾经在平桥劫过令尊张怀志的镖车,只因张家乐善好施,当地受过令尊接济的百姓誓死保护,方才有惊无险。”

而陈振国却不知根底:“这云岫游鲤图何以牵扯到我?难道是因为先祖雕刻此图所致?”刘鹗道:“并非如此简单。那宁允辰损兵折将,就依照兄长的建议准备洗手不干,想把云岫游鲤图化了银子,与匪众分钱散伙。不想云岫游鲤图拿到镇江一家古器店里,被店里老板认出,说出这云岫游鲤图原本是一对的事由,若一个只能抵十万银元,若是一对,那就是五十万上百万的天价了。宁匪得知制作云图的工匠就在淮安,这才一路奔来,化作一个道士,将云岫游鲤图低价卖给你,随后诱你寻出另一尊云岫游鲤图,再实施抢劫,之后双图合璧。”

至此,这尊云岫游鲤图的谜案才刚刚解开冰山之一角。可是让张元文和陈振国不解的是,何以刘鹗知道得如此详尽。刘鹗笑道:“宁匪去镇江那家古玩店铺的时候,我正在其内室坐堂,给掌柜妇人号脉开方,因此得知。之后,我随家严北上淮安。也正好寻找云岫游鲤图后人,化解你的危难。”

陈振国道:“当时我家被抢,何以先生不让我报官?”刘鹗道:“如若见官,今天在文通塔下被砍头的就是你!”

陈振国和张元文顿时目瞪口呆,刘鹗道:“你知道这十几个人犯是以什么罪名领刑的么?”张元文道:“听说是以发捻余孽治罪!朝廷有令,发捻余孽,不必上报提刑按察司和刑部。州府县衙门证据坐实,就能当场行刑!”

刘鹗笑道:“固然是如此,可并非如此简单。那两尊云岫游鲤图可以合二为一,底座上有铭文!”陈振国道:“确实有铭文,只是我当时未曾看清。也未曾将两尊云岫游鲤图合起来!”

刘鹗这才道:“当年崇祯皇帝命陈宣理将此图隐刻于云岫游鲤图之中,两尊云岫游鲤图合二而一,一旦焚香祷告,云岫游鲤图就会显现出来,抄下此图,就能在紫金山中找到前朝的大型兵器库,当然少不了大批金银财宝,更有崇祯皇帝的圣旨:得此图者,杀奴酋以报国仇。这是崇祯皇帝给朝廷留的后路。只可惜后世皇帝,除了永历差强人意,如弘光、邵武、隆武三朝,毫无进取之心,遑论收复失地,恢复汉人江山了!”

责任编辑: 文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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