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开元十五年,皇帝曾下令将天下的村坊佛堂处置,小的一并拆除,功德移到近旁的佛寺,大的也应该封闭。敕令下达后,那些不信神佛的人纷纷望风毁拆,即便是佛堂、佛像也难逃一劫。很快的,敕令到了豫州。
新息令李虚,不仅嗜酒而且性格蛮横。因为州中的命令偏偏在他刚上头的时候来了,敦促的时限又甚为紧促,一怒之下,便喝来县中的胥正,骂道,“界内敢有毁拆者死!”于是这一界内的佛堂都得以保全。
如此过了一年,李虚因酗酒得了病,数日便死去。当时正是酷暑的月份,因此只停放了一晚便匆匆殓入棺中。第二天即将出殡,他的母亲与儿子,皆绕棺恸哭不止。
到了晚上,家里人歇息下来。此时夜深人静,忽然听见棺里传来断断续续地碎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爪刮挠木板。起初以为是老鼠,并不在意,后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李虚的妻子儿女大惊失色,恐惧地跑开了,唯独他的母亲不走,还命人速速开棺。
有人上前去劝阻老太太,说这是因为酷暑,棺木恐怕坏掉了。他的母亲大怒,叫嚷着不断地拍打棺盖,众人没有办法,只好心惊胆战地撬开了棺盖。往里看去,原来是李虚活了。但见他的肉身已经有些腐烂,众人为他更衣沐浴,又喂以汤水数日,这才完全活过来了。
李虚每谈起自己在地狱中情景,总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当他在迷糊间被两狱卒押到大殿的时候,起初阎王并不在。往四周观望,无意间发现,这里的典吏竟是原来故去的新息吏,距今已有一年之久了。再见故人,他大喜过望,连忙攀向前去交谈。
新息吏拜见道,“长官为什么到这里来?”李虚答道,“刚被收录在这了。”新息吏道,“长官平生,杀伐心重,又不明罪福,今当受报,不知将你如何?”李虚大惧,痛哭着向他求救。
新息吏沉吟道,“长官可曾记得去年保全佛堂之事?”李虚道,“不过是因为犯酒浑做下的事情罢了,不知此中有何用意?”新息吏道,“若王问起别的事情,不要多说话,用此相对便可。”
刚说完,阎王就回来了,主持的人来引李虚。
王道,“索李虚善恶簿来。”不久,有两青衣童子把通案呈上。阎王阅后,命令阶下的典吏持案唱罪。典吏唱道,“专好割羊脚。”阎王道,“合杖一百,再割肉百斤。”下令执行,李虚拼命磕头,道,“去年拆佛堂,我曾下令制止,不知此功德可否折去我的罪过?”
阎王向底下的典吏询问道,“可有此事?”有吏道,“没有。”新息吏便向前进言道,“有福簿在天堂,可检视。”王道,“去。”须臾,新息吏取一金纸还,阎王阅后,典吏唱道,“去年敕拆佛堂,唯新息一县独全,功过相抵,再延寿三十年。”王道,“把李虚放还。”命原来押解的狱卒重新把李虚送回。
途中经过一地,有丝竹音乐,有美酒佳肴。李虚见有饮酒的地方,就执意不肯再往前走,拧着脖子往里看,狱卒催促道,“这里不是什么好的地方,还是赶紧走吧。”李虚不听。
狱卒便道,“既然你不肯听从,只好由你去了。”李虚欣喜,飞也似地冲了进去。只一踏进,天地却变了颜色,阴风咋起,哪里还有什么音乐,不过是些刺耳的噪音,再端起酒杯,不过是一杯恶臭的粪汁,李虚倒了胃口,再想退出,为时已晚,有牛头马面用尖刃胁迫,饮下数杯,方才得以逃脱。
两狱卒重新引他上路,到了荒地,中有漆黑深不见底的大坑。两吏用力一推,他便堕入这坑中,返回人间了。病好以后,李虚像是换了一人似的,再不见从前的暴脾气,待人接物亦温和有礼。家人皆大欢喜,便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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