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汪曾祺,脑海里飘过的第一句话便是他在《五味》中说的话——“一个人口味最好杂一点,耳音要好一些,能多听懂几种方言。口味单调一点,耳音差一点,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对生活的兴趣要广一点……这简单的一段话便把汪先生在我心里的形象展现无疑。
汪先生写作的素材是来源于生活的,也是创新于生活的,先生善于从朴实简单的生活中发掘别人看不到的风景。在汪曾祺的散文集里有一篇《下水道和孩子》,这就是先生从生活中细小琐碎的题材入手,让日常生活“审美化”。可能在别人眼里,生活里太多琐碎和无奈,但在汪先生的眼里,琐事便能穿上新衣,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变成不一样的风景。
汪先生的作品讲求语言的含蓄美,这与中华传统不谋而合。从汪先生的小说里读出的传统味儿,不仅可看出先生自身极高的文化素养与内蕴,也能看出汪先生对传统文化的挚爱与追求。“一个是要多读一些中国古典作品,另外读一点民间文学”。最重要的是汪先生在讲求含蓄的同时,语言又不会过于夸饰,不会给人华而不实之感,以其内蕴感人,绝不空洞。
“四外无声,异常安静。我有时走出房门,站在午门前的石头坪场上,仰看满天星斗,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就我这里一点是热的。”汪先生的《午门忆旧》中的这句话曾让我心头一凛。孤清的夜,推开古旧的房门,万籁俱寂,唯有推门那一声咔吱响。坪场上也是空空荡荡的,一个人站在那里,觉得苍穹无比之大,星河如此辽阔,只不过目力所见的一切,遥远到与我无关。初读发现句子很美,走进去无限悲寥。任何人身在那处,摆明是孤寂占了多数,何以竟是己心滚烫?既然全世界都是凉的,何以他这里有温度,毫不为环境所动?不由又想到曾与汪先生一同在这里工作过的,他的老师沈从文。他曾独自站在午门城头上,看着暮色四合的北京城,人家房屋相接,房屋下的种种存在,种种发展与变化,听着近在眼前太庙松柏林中一声黄鹂的啼叫,他在这时体会到生命完全是孤独的。于熙攘之中品味孤独和于孤清中发现内心的温暖,这一对师生的思想观可谓是很不同了。然而,热闹中发现自己形单影只易,寥落中持续对世界的热情难。汪先生的这句话,实不是凡人心境可以言说,他的心是自有意趣的,不为外物所轻易左右,因此不会泯灭对生活的热情与期待。同时,他的心也是温柔而刚硬的,心怀温柔,不失刚硬,才不至被失望和冷清击垮,我心自有白水青山。
评论家史航评价过他:“这世间可爱的老头儿很多,但可爱成汪曾祺这样的,却不常见。”他对于文学,对于生活的天真的热情以及他丰盈的精神世界并非一篇短文能够概括。在他身上,尚有无数可以挖掘的地方。(章姝姝)